「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 「但對我而言」 「離開也許不為回來」 從面試入選到真正下決定心前往肯亞開始,我便深信,在這些路程中的獲得,會使我們帶著更好的模樣回來。在悠長的時光裡,我總待在原地和自己對看,現實碎裂尖利的分割著我的生活,我再也分不清自己的生活是苦還是幸福。當所有的事都成了理所當然,光跟影也跟著失去意義。好想暫時離開原本的生活圈,就像大家會帶著傷痛出走,會捧著疑惑尋找答案,對我而言,這是一趟自己終於鼓起勇氣的出走。而這趟與肯亞的邂逅,也是我到現在仍然不後悔的旅程。 台灣始終是一個處在汪洋上被海水圍困的小島,我們比誰都能體會,科技是使我們能連結世界非常重要的一把鑰匙,它讓我們儘管身在台灣,心卻得已觸及更寬遠的他方。貧富差距和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深扎進肯亞的社會。在非洲,太多人因為無力負擔各項開銷與環境因素而被圍困在既有的生活環境。在較為荒僻、資源匱乏的地區,也因為和外界少有接觸,他們失去了選擇與了解的權利。沒有人在乎他們所見的是希望或絕望,他們需要的資源不多,卻永遠不被適當的滿足。 「志工的進場,是為了退場」,自從聽到這句話後,我便再也忘不了。如果他們有能力去獲得相對的資源,那麼將會有更少人在艱險的生活環境中受到傷害。但相對的,我也認為,選擇的答案不代表來自優劣的比較,沒有人能帶著有色的眼光去評斷任何生活方式的優劣。我並非要任何人摒棄天生的環境,我只希望他們能在原有的環境中開朗過活,在外界提供的資源中找到自己所需。志工不該帶著文化優勢來壓制他人,我們只是希望提供的一個機會,讓有意願走出門外的人,能欣賞窗外青冥空曠的藍天、讚嘆大自然的盛典,但也希望他們能在自己的屋內獲到溫暖與滿足,能在自己的文化中得到歸屬與愛。 我們帶著募集到的電腦,來到肯亞建立電腦教室,為學生準備基礎課程,其中的艱困阻礙大概只有籌備的股員清楚。擔心教材無法貼合學生的程度、憂慮教室有任何使用上的不妥、害怕環境的因素會毀壞電腦、務求在最小的空間讓電腦達到最大的使用效率,這些堅持讓我們的夜晚檢討與課程規劃裡,引注了相當多的心力。所有資源都是來自某些人的愛,我們完全沒有權利將資源隨意投放,因為若是失策的放置,除了會造成更多無法輕易處理的垃圾以外,甚至會降低我們來這裡服務的成效,最後使得學生失去獲得新視界的機會。 這趟旅程本身就是不凡的經驗,尤其是地點在亞洲人通常較為陌生的非洲。坦白說,我認為我們能改變的東西有限,有時候努力做出的改變也像是將鹽投入滔滔的江河,不一定能感受到巨大助人的成就感。抱著分享的心情,因此也從不指望得到感謝,但是我認為無論是抱著甚麼樣的心情來到這遙遠的肯亞,我們都是抱著盡力分享的心情在支撐自己的。也許大家曾經動機模糊到像在霧中逼迫自己前行,又或者中間的計畫籌備時期,我們像赤足走在布滿銳利石子的險灘;到最後的執行時期,現實的困難不停疊加,像捲起一波波巨浪險些打翻我們的堅持,但還好最後肯寶仍完成這整趟任務,心連著心,在風口浪尖齊心克服了這些阻礙。是否行動就有改變?是否任何努力總比坐以待斃好?這些問題沒有答案,每個立場的看法也會帶來不同的結果,我們只能緊握著肯團小小的信念,相信我們的努力會在某些人的心中開花,將來儘管我們離開了,花香會隨著那些人擴散到其他我們到達不了的地方,飄香四方。 肯亞是一個廣袤到包含了潮溼與乾燥氣候的國家,在Nyeri時,泥土像大地會湧出源源不絕的眼淚一般,總是濕潤;但在乾燥到沙塵能輕易的被車輪捲起的Wamba,我們卻見到了土地慢慢在陽光底下龜裂的模樣,像烤得過熟的餅乾,焦黃色調的景色裡散落著一棵棵頑強叢生的荊棘樹,植物們靠一年三星期的雨水支撐。這裡居住的遊牧民族,遠比來自亞洲的我們堅強多了;赤著腳,光著上身,也奮力在生長的厚土上安身立命。他們身穿傳統鮮豔衣物,趕著一匹匹的牛羊駱駝,在乾脊的荒土中尋找給牲畜的牧草,在星空點點下建立給部落安全的棲身之處;他們屋內沒有燈,心卻比我們還亮;他們沒有電器,卻有Samburu族最驕傲的生存的模樣。 黝黑的皮膚,細瘦的身材,大部分的肯亞人都給我們這個印象。我們不易快速分辨出每個人的臉部特徵,如同他們看我們也大部分是性別之差而已。但我喜歡在服務學校時,望進孩子眼裡所能看見的遼闊;那裏沒有狂風暴雨的潑灑,也沒有陰險狡詐的心機,相對的,反而像看見銀河在夜空中開展時的燦爛奪目,我知道那時候的他們都有個年輕的靈魂。對他們而言,我們是稀有的外國人,因此在克服害羞之後,會衝向我們,讓我們陪他們唱歌以及玩耍,就算只是經過也會熱情地要求擊掌擁抱。抱著他們小小的身軀,我們能感受到靈魂初心的溫暖炙熱。但任何一個社會的結構都是複雜且難解的,所以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某些社會中的不友善,或是能漸漸接觸到社會中並不是這麼暖心的層面。因此我們要學習著不怨懟,也要學習著換位思考,畢竟成長在不同環境的人們如果不能互相體諒,那將會留下多少遺憾。多希望歲月永不在他們身上折騰,又就算身體長大了,熱情寬愛的心也永遠不老。 身為大一的我,經常對其他團員豐富老練的經驗感到欽佩,她們見過了各種在團隊中會遇見的問題,也看到過很多我不曾見過的風景。她們說話的樣子,像是在腦海中都已經攜好自己的未來藍圖了,總是眼神發光,自信地闡述自己的想法。雖然我很少當場表示,但是我看著她們的模樣時總覺得她們就像團裡的桅杆和帆,帶著肯團在困難滿布的淺灘上尋找出口,推走著那些動彈不得的時光。我們並肩擠在狹小的matatu內播著台灣的八零年代高歌,晚上窩進一個房間暢聊南北;無時無刻分享著吃不完的零食洋芋片,晚上忍著疲憊與睡意分享做當日檢討;在各個時候假裝自己是某知名的饒舌隨機來上一段,想起原來最愛的人現在都不在自己身旁,但我們有彼此;每個旅程的片段在彼此夢境交織出了美麗場景,那些畫面定格變成相片,將永遠印在我們心頭了,在此也謝謝團隊對我的包容及支持,我們的獨一無二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坐在狹窄的matatu內,我喜歡向遠處遙望。天空像是被扔了一顆炸彈,轟然炸裂的白色的陸塊翻捲起了騰繞的硝煙,向外推展,一層層席捲整片天空。時間慢慢定格,凝滯,鑲嵌在天空中。這是肯亞的天空,在非洲我最喜歡的景色之一,只要凝視著這樣的天空,時間彷彿就能緩下,不論在水氣充足的地區或是乾裂少水氣的地區都見得到這樣盛大的雲景,如絲如縷的線條彷彿可以纏繞並帶走整世界的煩惱與悲傷。 當夜幕壟罩整個城市,人為的吵鬧都消失後,在遠離光害的地區,只要我們抬起頭就能看見,夜空下滿溢著漫天繁星的呢喃。肯亞的地理位置遠離了台灣9301公里,看似遙遠的距離,但在宇宙尺度中卻顯得微渺,我可以想像那些我們所見飄忽的星光來自於幾千萬光年外,或許它的實體已在宇宙中化為塵土。但無論它消失與否,地球上的我們在彼此身邊共享這美麗的景色,大家並肩躺在沉默下來的夜色中,彷彿也遠離了更多生活中的糾結與痛苦,彼此之間又堆疊出更多可以在將來細數的回憶。在歲月單向的隧道中我們只能不斷前行,就算來到了旅途的盡頭,都沒有人後悔過這些時間裡我們曾擁有彼此。 回到台灣後,我常感覺心底落著滿滿的回憶,總想著希望那些沉澱後會結成很美的結晶,但直到要為一切寫下逗點的時候,我都沒有看見它們。後來我才明白,那種東西其實不存在。那時我們帶著不完美的自己出發,也許是出逃,也許是求解,不論如何,所有的改變都發生在當下。像是遇見人心的黑暗時自己已經可以選擇體諒,又像是當挫折直撲而來我卻沒有能力逃跑,只能夠正面迎擊,亦或者是必須抱著餘生漫漫,但此別及為永別的心情來跟學生說再見。每個瞬間我都可以感覺到自己有甚麼被改變了,光是望著學生和那些幫助我們的fathers和brothers的眼神,就彷彿跌入溫煦的日光沐浴之中。雖然我們自來的那天,便開始做好在彼此生命中路過的打算,但我相信,每場路過留給我們的都是最美的故事,而非遺憾。 肯亞我愛你,謝謝那裏遇見的每個你們,你們美好的讓我從不後悔這場相遇,因為有你們,我們可以順利的走完38天如冒險一般精采的日子。希望未來我們都可以有更美好的樣子,且沒有忘記這個暑假的故事,讓我們彼此都能在這段故事中變得堅強、變得有選擇,找到自己想走的方向。 Ninakupenda,Kua heli Ken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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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tember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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