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雯 Ann 為什麼想當國際志工?為什麼想去肯亞?什麼是資訊教育服務?近幾年國際志工的頭銜引起許多的爭議,不論是什麼原因讓這群人聚集,重點是,在這麼多選擇中,我們做出同樣的選擇。透過其他國際志工們的經驗分享,讓我們更堅定地做出這個選擇,並帶著可能的選項去尋找答案,只為了在每一個當下能有更多不同層面的反思,然後,再將這些體悟延續下去。 出團前的半年,每周需開會確認進度,大家一起分工完成階段性的任務,例如製作企畫書及文宣品、募資、募集二手電腦、海運電腦至欲服務的三所中小學、訂機票、籌備課程、施打疫苗、跟當地人聯繫確認相關事項等等,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在執行的過程中,並不是每一個人在每一刻都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說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努力著。畢竟,我們只聽說在遠方有資訊教育的需求,並未親眼看到,只能藉由過往經驗所編織的想像去說服自己,我們在做的事情是真的可以滿足這份需求。 長達三十小時的飛航,讓大家疲憊不堪,但走出機場後,印入眼簾那不熟悉卻又耀眼的陽光喚醒大家的精神。一個多月的日子過得十分充實,心也跳動得很踏實。適應新環境的同時,要出席莊重盛大的見別會;團隊要同心協力架設電腦教室;要分批教導老師跟學生如何使用電腦;要到其他學校進行考察,以評估是否有資訊教育的需求,成為下屆團隊服務的據點;要進行社區訪查,以便尋求開啟其他服務計畫的可能性;要跟一群背景迥異的夥伴們在不熟悉的國土上相處;要誠實面對每一個文化衝擊。即使行程滿檔,成日早出晚歸,在肯亞的每一天都過得無憂無慮,因為我們只需要全心全意做好眼前的事情,並享受當下。 在學校服務的期間,最常遇到的你問我答不外乎是:「台灣人是不是很會功夫?台灣人的信仰是什麼?台灣人是否很喜歡吃昆蟲?台灣的教育實行什麼樣的體制,教授哪些科目?台灣人吃什麼?」而與學生最常有的互動模式是被摸頭髮,從一開始覺得被小孩子摸頭髮很有趣;到突如其來地被摸頭髮,讓人有不被尊重的感覺;到排斥;到開始面對這份不適的感覺,並告訴對方自己的感受;到最後將心比心後,互相摸頭髮玩成一片。這樣的體悟是源自於過往沒有太多跟非洲人相處的經驗,畢竟外國電影沒有告訴我們原來非洲人的頭髮長不長且又黑又捲又硬。將心比心,如果我是那群小朋友,一定也會好奇外國人的長髮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只是,我從來沒有被教導過該怎麼做才不會讓對方感到被冒犯。 走在肯亞的路上,難免引來注目,有些人會認為自己被當作動物般地被觀看,油然而生的不適或許是因為有不被尊重的感覺,但有沒有可能我們的「觀察」也帶給當地人被視為動物般觀看的眼神?不被尊重是源自於不了解,我們根本沒有被關在柵欄裡,怎麼就先假設自己是動物呢?比起動物園裡的動物,我們有選擇的自由,可以選擇直接走上前去,讓彼此的好奇心好好地對話,讓答案代替不快樂被留在回憶裡。當我們無法改變現況時,至少我們還能沉澱自已的心,深呼吸後,換個角度去看待。 文化差異跟地理位置稀釋了肯亞與台灣的友誼,在親身走過這片土地、親口化解彼此的不瞭解後,「肯亞」被一股暖流遷移至一群台灣人的心裡,而原本佔有一塊領域的「歧視」漸漸隱沒。印象最深刻的是某天我跟當地學生的對話,他問我是不是白種人都很討厭黑人(非洲人),我在驚恐過後堅定地說聲「不」,在那之後,志工團跟當地人的交流中涉及不少跟歧視有關的議題。「歧視」這個用詞太苛責,它所隱射的現象是,獨特的兩方尚未找到適合相處的方式。我深信沒有人願意出口惡言傷害對方,凡體會過就知道這滋味不好受,而我們能做的是,藉由自己的故事去發揮影響力,逐漸消除歧視。 生活不是只有工作,即使是志工,也不例外。千里迢迢來到肯亞,難免還是會想到國家公園看野生動物,難免會想買些紀念品跟親友分享自己的成長。還記得看到野生動物的每個尖叫聲,還有為了不嚇跑動物,屏氣凝神等待按下快門的時刻。喀嚓的那一聲,捕捉了當下的快樂。然而,國際志工的思維不曾因周末放假而停止轉動,在觀光地區血拚時,不禁思索殺價的意義,難道殺價是變相的剝削嗎?一連串的討論不一定能引導我們找到正解,但至少能找到自己面對此事最適宜的態度。每個人做每件事情皆出自於不同的因素,不論是哪一個,殺價這個行為都只是為了取得雙方認為合理的價格。雖然,自小的教育灌輸我們,商家一旦遇到有錢的外國觀光客,就會喊出翻倍高的價位,因此,合理化了不滿意價格即殺價的這個行為。另外,殺價的後續效應是我們會不自主地去與他人比較「戰利品」的品質跟價格,這樣的比較卻促使我們逐漸忘卻購買的本意,購買的本意可能是私心想收藏,可能是想送禮物給朋友,但一不小心就會淪為盲目地購買,成為實至名歸「有錢的外國觀光客」。 所到的每個場合,志工團總會被邀請到台前自我介,從來沒想過,當我們自我介紹所就讀的科系,同時竟能帶給當地人一個對未來的嚮往,讓台下的學生自由地去想像未來升大學時可以專研的領域,甚至興起到國外念書或就業的憧憬。志工團的影響不會只以電腦教室的形式延續,我們的言行舉止無時無刻都被默默地觀察及學習模仿,進而影響當地人做事的態度,例如在餞別會時有老師分享從我們身上學習到如何有組織性地完成任務,只因他看見我們架設電腦教室時,會在黑板上寫下分工表。 當身上背負著「國際志工」的這個身分,一言一行將受到高度的批判與審視,這是負擔卻也是祝福,因為我們將更謹慎於自己所做出的每個選擇,而這個選擇所代表不僅僅是個人,而是一個團隊,更是所有被稱為「國際志工」的人。第一屆的清大肯亞國際志工團,從一場對話,慢慢發展成一個服務計畫,又漸漸地有一群人參與並執行這個夢想。幸運的是,有歐神父的全程陪同,讓我們體驗到更多計劃以外的美好,這段期間我們參與彼此的人生,每個人都在團隊中找到自己的角色,盡情施展專長與才能,因為有深厚的團隊信任,才能相互扶持,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 來肯亞的小收穫是,這裡不像台灣處處都有鏡子,可以讓我的眼睛專注在發掘別人的需求,而不是執著在鏡中自己的模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要當志工了,因為我不希望變成一個自私的人,只看得見自己需要被滿足的需求,而是希望自己的心可以變得開闊,可以從發掘他人的需求開始,找到自己人生的價值。最棒的是,有人跟我擁有一樣的想法,而將會有越來越多人也加入這個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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